每日一句｜「者也」
最新的讲话 里，倒数第二段有这么一句：
中国古人说：“诚信者，天下之结也。”就是说诚信是结交天下的根本。
As an ancient Chinese philosopher observed, “He who has credibility connects the world.” In other words, credibility is the foundation for interactions with the world.
文言文功底扎实的读者，应该一下就能反应过来这句话出了什么问题。一般来说，「……者，……也」结构表判断，即以「者」结尾的前半句，与「也」结尾的后半句之间，或是修饰关系，或是等同关系。更详细科学的定义见《王力》：
……助詞。①在説明句中，用在名詞主語的後面，表示提頓。列子湯問：“北山愚公～，年且九十，面山而居。”也用在複合句前面分句的後尾，起提頓作用，引出後面的說明解釋。戰國策齊策一：“吾妻之美我～，私我也。”史記屈原賈生列傳：“人君無愚智賢不肖，莫不欲求忠以自為，舉賢以自佐，然亡國破家相隨屬，而聖君治國累世而不見～，其所謂忠者不忠，而所謂賢者不賢也。”……
这句用典的上下文出自《管子》（管仲，也即译文中的 an ancient philosopher）：
先王贵诚信，诚信者，天下之结也。
按照判断句的格式，这显然是一个「诚信 = 天下之结」的结构。这也与下文「诚信是结交天下的根本」相呼应。故而，原译文显然将「者」理解为「的人」的译法，非常值得商榷。即便如此，原译文的翻译策略仍有两种解释：
- 避免重复。对中文而言，一句文言、一句白话，并不会构成重复，而只是解释；但对于英文，二者意思等同，如若都照实翻译，则必然显得重复、拖沓了。
- 方便传播。原译文点出施事者 he，结合本段介绍中方所作承诺与举措，也能起到强化施事者主体的作用。
总而言之，这种为了宣介效果而对原文意思进行一定程度加工的翻译策略，的确值得关注。
现在该反转了。开始写这篇文章之前，我确实秉持着分割线以上的观点，但随着调查深入，我的想法也开始动摇，转而开始怀疑我对这句原文的理解。而这次，破题的关键在于「结」字。查《王力》：
綰（wǎn）成疙瘩或系（jì）成扣。文： “結，締也。”莊子胠篋：“民～繩而用之。”老子第二十七章：“善～，無繩約而不可解。”用于人事，指締結、建立某種連帶關係。左傳隱公七年：“齊侯使夷仲年來聘，～艾之盟也。”戰國策燕策二：“論行而一交者，立名之士也。”漢書張鶱傳：“其後烏孫竟與漢～婚。”……
可见，倘作「结交、缔结」解，「结」一般只作动词，而非*「天下 的 结」这一偏正结构中的名词中心词。这一论点同样有上下文支持，而且还是同样的「诚信是结交天下的根本」一句。该句中，也明确点出了「结交天下」，将「结」视作动词。由是而观，后半句似也可解读为宾语前置，即「天下结之」，而「之」，自然就是「诚信者」，也即「讲诚信的人」。——因此，原译文是没有问题的。
当然，这也只是另一种理解而已。这句话本身出现在这篇讲话里，作用很明确，就是突出「诚信」的重要性，为此采取哪种策略，以结果论都是可以接受的。本文也只是提供开放性理解，供大家开放参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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